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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歷這些事,我終於為我。

這次凌性傑新書《男孩路》特別邀請六位藝文圏跨界男孩,細數自己的青春養成片段。

謝謝男孩們掏心掏肺,祭出過去的戀情、那些不好說出口的事,即使回不去也不會遺憾的青春悼亡史!
敬請期待那些我們一起走過、經過、或錯過的男孩們的《男孩路》!

 

《男孩路》

博客來http://www.books.com.tw/products/0010729718
讀冊 https://goo.gl/lzblh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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誠品 https://goo.gl/I7YbOi
金石堂 https://goo.gl/BcLzK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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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路_banner_810x326.jpg
命運是一支神奇的路標,彷彿告訴我們,活著的意義只有勇敢活下去才能知道……

 

2010年春天,我與高中同學兼大學同學V重新聯繫上。這都多虧我的學生香蕉弟傳來消息,他說有個人很像我散文集《燦爛時光》裡所描述的V。而且就像我文章裡的預言,V的生理性別已經從男變女。香蕉弟熱心提供V的臉書頁面,我一看相片就確認那是故人,五官輪廓依舊,只是髮型名字更改。暌違斷訊十五年,我們的男孩歲月早已一去不返,無法盡數的中年哀樂迎面而來。

2009年開始使用臉書之後,找回很多早已失聯的師友學生,記憶跟現實形成一條又一條的超連結,每一次連結都足以成為一段故事。那時我的本名被社群網站視為假名,遭到停權好幾個月,提供身分證件影本申訴皆無效,把姓名中間那個字去掉之後才恢復使用權限。世間物事真真假假,變化本來難測。眼見尚且無法當真,何況虛擬世界。

然而,V的出現是真的。立刻發訊息給V,讚她貌美更勝從前。V迅速回應:「哈,終於被你找到了。你變得更帥了,不過應該還是沒有長高吧。」我說:「謝謝,本人在認識你的時候就已經停止發育了。」幾番訊息往返,跟V約好見面吃飯,一起去拜訪高中時期一直照顧我們的葉老師。

1990年進高中就讀,V生理性別還是男性,但很喜歡我們喊伊美女,亦頗以此自得。彼時尚未開發出性別歧視這類新穎的詞彙,而我們與伊的相處於今看來確實是相當政治正確的。南台灣晴朗明媚的日子居多,伊每天縮腹夾臀挺胸昂昂然走路,妖嬌婀娜得很。中午用餐時段,伊在廣播社主持節目,嗓音甜美溫柔曾讓許多人誤會是音樂班女生。

那是滾石飛碟崢嶸較勁的年代,也是台灣流行音樂的黃金時代。一般電台廣播節目有的橋段,我們的校園廣播通常也都有。高中生的苦悶需要一個出口,廣播裡的聲音與我們的心事相互呼喚著,也讓所有尷尬的祕密找到知音。社團學長寄校刊給中廣深夜節目主持人李文瑗,後來真有一集節目專門朗讀我們校內文學獎作品。青春的靈魂異常敏感,尤其能體會不被理解的悲哀。但或許對某些人來說,被深刻理解也是一種悲哀。我們的校園日常裡有紅樓巍峨,有大大的標語自強不息,有青空驕陽、好樹扶疏,有一陣陣風吹,也有令人未忍逼視的陰翳。

V對著麥克風朗讀聽眾來信,根據聽眾來信點播歌曲送給老師或同學。在廣播裡被祝賀生日快樂的人,接下來可能就是拖去阿魯巴,這每天午間反覆出現的少男性嬉遊,歡樂氣氛一如嘉年華會,才不怕什麼禁令與懲罰。我懷念那還沒定型的青春──被定義的事物沒那麼多,對未來的擔憂是那麼少。說不出口的事,可以用身體去做,也可以交給流行歌曲來代言。透過擴音設備放情歌,V最喜歡的是周慧敏、林隆璇對唱的〈流言〉。只是在解嚴之初,主體意識明確、敢於做自己的人,可能都要活得比別人辛苦些,一方面要支撐內在,一方面要外受質疑與流言。我看見V在國文課本扉頁慎重端整地抄錄〈流言〉歌詞,也算是一種自我惕勵或慰藉吧。

與V通訊結束,我撥電話問教我們國文的葉老師,還記不記得V?葉老師說記得啊,當年那個喜歡編織的孩子。雄性氣味滿溢的南方校園裡,V一有空就俐落地織起毛線圍巾,希望能將之用為愛的獻禮。葉老師當時不知道也沒過問V編織的理由,然而我是知道的。伊那時喜歡黑黑瘦瘦的S,想在高三上學期的聖誕節前把圍巾送出去。S常跟我混在一起講些沒意義的話,我直覺他們倆不會有結果,但也不敢跟V說。籌謀許久,V挑了一個溫暖的中午時段,約S在甫落成啟用的藝能大樓頂樓說話。藝能大樓平時很少有人上去,我猜想V平時就躲在那邊上廁所或是換體育服。青春期的V可能覺得男女授受不親吧,於是無法跟我們進同一個廁所,也無法在教室裡跟大夥兒一起換衣服。男校學生私底下抱來抱去摸來摸去是常態,總熱中於開一些跟性有關的玩笑,可我們班同學在言語肢體方面倒是從未冒犯過V。也許是因為V的心中藏有一套玉女心經,伊早就練好武功護衛著自己的冰清玉潔。

藝能大樓頂樓的會談結果可想而知,S婉拒了V,留下V在頂樓獨自捧著圍巾撲簌簌流淚。高三畢業前的最後一篇作文,V用掉一本作文簿,鉅細靡遺地記下三年裡刻在心裡的幾個名字,以及那些得不到回應的告白。葉老師有個柔美的名字,可是見識胸襟不讓鬚眉。她的開闊與柔軟,讓我們這些性情各異的男孩長成自己該長的樣子。葉老師回應V的文章,說伊選擇了一條辛苦的路,無論如何都要勇敢。我猜想,被造物者裝錯身體的V因為這樣的鼓勵,才得以度過往後許多的生死交關。在那封閉保守的台灣社會,V的自我一定是被壓抑甚至是被攻擊的。還好能遇見葉老師,願意傾聽理解,讓易碎的青春擁有一線生機。葉老師一定想不到,這份支持可以陪伴一個人那麼久,讓一個人有能力選擇重生。

約定見面的時刻到來,V出現在我眼前,已然經歷過毀滅,並且獲得了重生。V駕車到左營高鐵站接我,戴著太陽眼鏡,輕輕甩動長髮,對我熱情揮手。待我上車,她一按鈕就把敞篷跑車頂蓋掀開,陽光跟著我們沿途奔跑。V載我去漢來飯店湖畔餐廳吃飯,說起那個最重要的決定。

三十歲那年,V對自己那根多餘的尾巴厭倦至極,厭倦到幾乎連生命都可以棄置。也為了一份盟誓,伊要用一副完整的女身嫁給苦戀多年的男友。趁著學校放暑假,便在母親陪同之下,飛去曼谷最頂尖的性別重置手術中心,換回最真實的自我。性別重置手術,又叫性別矯正手術,俗稱變性手術。V的母親送伊進手術室前說:「媽媽對不起你,把你生錯身體了。今天,媽媽要把你重新生出來。」在母親細心照料之下,V術後恢復得很快,想要的都有了,不想要的都沒了。一回台灣立刻換發身分證件,並且到高中母校重辦畢業證書。V很得意地宣告,伊是雄中第一位普通班女生(我們當年在學時,雄中已經招收音樂班女生,早已不是純男校了)。

回到現實,伊說日子當然是艱辛的,就像一青窈所唱的〈請接納我〉那樣。我以為夠勇敢的V,原來還是在意他人眼光的。我對V說,葉老師一定會喜歡你現在的樣子。我們買了飯店裡的甜品帶去月光山給葉老師,報告各自的人生故事。高談轉清之際,V很自傲地挺出雙峰,請葉老師觸摸品評質感如何,一邊對我說道,愛人以外的異性不能摸。我戲謔地回應,幸好我無福消受。

月光山別墅裡的小閣樓,葉老師為我們鋪床,中間用枕頭分隔兩人的身體,以示男女有別。V睡前拿起鋼筆寫日記,傾訴自己的生活刻痕。伊與男朋友分隔許久,期待重逢時一本本日記可以成為愛的獻禮。V渴盼在北海道水教堂舉行婚禮,那曾是歌手梁靜茹拍MV的地方。V跟我提到,成為女人之後伊去找過S,後來受邀參加S的婚禮。時間久了,S的妻子與V交情愈篤,變成那種可以互借睡衣穿的姊妹淘。命運是一支神奇的路標,彷彿告訴我們,活著的意義只有勇敢活下去才能知道。月光山一聚之後幾年,V在島嶼南方小鎮教過的一個學生北上到南海學園讀書,成為我導師班的學生。

與V的相遇,宛如經歷一場幻術。她從小抵抗這個社會給予的名稱,只追求自己認定的美麗。鶴見俊輔在《幻術的世界》裡提到:「名稱是社會賦予的。但是,它只是權宜之物。必須始終由尚未被賦予名稱的狀態開始,自己去進行新的思考。」自己的生存,本就無須他人來定義。只不過,集體目光建構出的地獄,每每傷害了生存的尊嚴。身分證上,V更改過的中文名字非常女性化,伊為自己取的,巧的是跟我的學生陳為廷剛好三個字都同音。但我實在無法欣賞陳為廷穿女校制服的樣子,頗覺那是對女裝的侮辱。畢竟,不是每個台灣男孩都可以順利變成台灣女孩的。

《男孩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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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舖師林明燦_照片04  

五十多歲的林明燦,父親就是綽號「囡仔師」的國寶級總舖師林添盛。跟在父親身邊學了十六年,林明燦才真正出師。綽號「辦桌活字典」的他,腦中裝滿各種台灣古早味和相關習俗典故,連賣座電影「總舖師」導演陳玉勳,為了田野調查,也特別來找他喝茶抬槓,只為讓電影故事更精采!

總舖師照片02 總舖師照片03  

林明燦皮膚黝黑、個子不高,射手座的他開朗熱情,聊起自己有問必答,相當坦率。和他初見面這天,我們相約在台北市建國南路高架橋下的環保局。佇立於飄著蔬果發酵味道的垃圾車旁,八張桌子早已一字攤開,等待一陣大火快煮、小火慢炊後,豐盛饗宴於焉到來。為了準備這八桌食物,林明燦清晨五點就帶著團隊來現場準備,這一忙就是八、九個小時。為了止飢,他還煮了一大鍋油麵給隨行阿姨和小工果腹,而止渴的飲料,就是隨手在鋁製臉盆撒下的一把茶葉,再灌入冷水製作的冷泡茶。


十年磨一劍,苦練辦桌絕技
台灣辦桌活動的歷史可以追溯到清朝。當時只有富貴人家能邀請廚師到家中料理筵席菜肴。日治時期,除了酒樓業者承攬到府設筵的業務外,農村地區也開始出現目前的辦桌活動,但尚未專業化。現代辦桌文化,約在一九七○年代興起,至一九八○年代鼎盛。林明燦就是在那全盛時期,一步步踏上辦桌之路。擁有名聲響亮的父親,林明燦從小耳濡目染之下,國中就開始接觸辦桌。「我喜歡玩,週末不用上學,就跑去我爸身邊幫忙。」但那時只能當學徒,做一些洗菜、端菜、打桌、搭棚等基礎工作,但這段回憶實在相當愉快。「因為就像在玩啊!又有得吃,實在太開心了。」原來以前辦桌,主人最後都會把菜尾飯加熱,請做菜師傅、阿姨享用。這是古早禮數,也是濃濃的台灣人情味,更讓林明燦童年多了許多回味無窮的歡樂畫面。

林明燦十七歲就到三陽機車公司上班,從事摩托車電器保養,當兵三年退伍後,又到兄弟飯店台菜部當了九個月的學徒。記得那時兄弟象棒球隊剛成立,他常在飯店內目睹偶像球員的風采,可說是一段美好時光。直到後來父親出了車禍,小腿開放性骨折,林明燦才離開工作崗位,回到家裡幫忙。當時是民國七十一年,也是他從頭學起的一年。據他描述,林添盛是傳統父親,嚴格又不多話,唯一掛在嘴上的就是:「看一次就要記到死!」這句話說明了林明燦踏上總舖師舞台的唯一道途:多看、多學、用心記。

一切砍掉重練!林明燦重新學習洗菜、端菜、切菜、顧蒸籠。六年過去,手上終於多了一把菜刀,但還是沒有任何做菜機會,只因父親覺得他還有很多進步空間。就這樣持續磨練,林明燦直到三十六歲才開始正式煮菜。但這之前,他已經跟在很多師父身旁觀摩,訣竅早就通透,工序也了然於心,只是父親一直不肯讓他上場。這樣的嚴師,造就了眼觀四面耳聽八方、事必躬親的高徒。「我爸吃我煮的菜,沒講話就代表過關,會批評就是有待改進。他不會特別誇讚。只會指出我的缺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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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人》

★知識分子的良心思索,全球性犀利的時論觀點
★作家 胡晴舫 年度重磅文集
★前蘋果日報社長 杜念中 推薦序/台大社會系教授 李明璁 推薦

世界已然改變,觀念才是革命,思想就是力量。
每一個人的前途,就從這一刻開始倒數


|出版日期:2012.9.27|文:胡晴舫|

╱背德者的咕咕鐘


我個人向來偏愛「社會」這個詞彙勝過「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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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ONE:張萬康短篇小說集》

新時代的「宅男異想世界」、張萬康的「另類愛戀書寫」。
文藝人絕對愛不釋手──怪咖頑童張萬康搞怪「狂小說」!

[活動]
8/11 (六) 張萬康‧胡思人文講座
8/25 (六) 張萬康‧永楽座新書分享會
皆為免費入場,歡迎參加!請速速點閱本文,了解活動詳情~


|出版日期:2012.7.31|文:部落格小編|

萬康小說的「狂人」風格與「宅戀」書寫

張萬康不按牌理出牌,他不守小說規矩又能寫得令人動容的另類書寫,成為文藝人聚焦的作品之一。這本令人注目的小說集,收錄了張萬康多年創作的短篇小說傑作精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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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動預告】
《小鎮生活指南》新書發表會
時間:7月21日(六) 晚間7:30~9:00
地點:誠品書店信義店 3樓Forum
主持人:郭強生 (東華大學英美系教授)
與談來賓:陳雨航 (本書作者)、小野 (作家)、吳念真 (作家)、羅位育 (作家)

小鎮生活指南  

新書推薦序三

風滿樓之前
文╱羅位育


才讀完《小鎮生活指南》,捷運就平穩抵達土城海山站,我掩卷低頭步出車廂,待要抬臉踏上自動扶梯之際,四、五個高大的背影矗立眼前。一頭精悍短髮指向八方,長手長腳從運動衫褲竄出,晃動著,彷彿要遮天踏地的,談笑豪邁轟隆如春雷。唔!好像是某一職校的籃球校隊隊員。我不禁莞爾了,嘿!這不正是一群「簡裕祥」現身嗎?當下,《小鎮生活指南》中,一段「永明籃球奇遇」的情節,立在我腦中播放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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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鎮生活指南》新書發表會
時間:7月21日(六) 晚間7:30~9:00
地點:誠品書店信義店 3樓Forum
主持人:郭強生 (東華大學英美系教授)
與談來賓:陳雨航 (本書作者)、小野 (作家)、吳念真 (作家)、羅位育 (作家)

小鎮生活指南  

新書推薦序二

「生活」與「青春」對話──《小鎮生活指南》
文╱王德威


「他穿越了時空看到少年時代最不可磨滅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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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動預告】
《小鎮生活指南》新書發表會
時間:7月21日(六) 晚間7:30~9:00
地點:誠品書店信義店 3樓Forum
主持人:郭強生 (東華大學英美系教授)
與談來賓:陳雨航 (本書作者)、小野 (作家)、吳念真 (作家)、羅位育 (作家)

小鎮生活指南  

新書推薦序一

看不見的剪輯──序老友陳雨航的新作《小鎮生活指南》
文╱詹宏志

小說才一開場,單引擎雙翼飛機沿著海岸緩緩飛行,機上有飛行官正預備進行投擲任務,地面上的大操場則正在舉行國慶日慶祝大會,角色眾多,各懷心事,情節多種,交叉進行,視野開闊的全景寫法就很讓我感到心曠神怡,進入一種「古典敘述的拘謹魅力」;久違了,這樣的寫法。好像重新看到好萊塢片廠時期所謂的「看不見的剪輯」(invisible editing),鏡頭轉接不著痕跡,情節敘事圓熟進展,你只看到故事在前進,忘掉了有鏡頭更替這個事實。

這樣「工匠」式的基本功力,現在很少人能夠或者願意做了。在我近十年偶而擔任文學獎評審工作的閱讀經驗裡,「新一代」的小說家愈來愈不肯這樣寫作了,他們更急著出奇招,要用更眩目的敘述技巧,要弄得場面五顏六色,情節線索支離破碎,時空也必須前後顛倒,否則好像看不出寫作技巧似的,或者他們是想遮掩故事單薄空洞這個真相嗎?

當然也可能是因為「故事」所需,有時候你說一個內心世界瞬息萬變的超現實社會,或者你描述的根本就是某種變態扭曲的精神狀態,不用乖張的敘述型式還真難以凸顯你的主題。然而陳雨航這部小說的故事背景也是「古典的」,他描繪的世界差不多是六十年代的台灣東部海邊某一城鎮,那種緩慢自然的生活步調和社會情境,看來也最適合「時間正面向前走」的古典敘事方法。

小說中其實並沒有明白說出所屬的時間和地點,但因為故事中提到昔日一部話題電影、由日本性感女星淺田通子演出的《傳奇海女紅短褲》正好來到港鎮拍攝,加上登陸月球,那應該是在1960年代後半的事;而地點,應該就是今日的花蓮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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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雨航《小鎮生活指南》台北新書發表文宣

【新書發表會】活動訊息

時間:7/21()  晚間七點三十分

地點:誠品書店信義店 3Forum

主持人:郭強生 (東華大學英美系教授)

與談來賓:陳雨航 (本書作者)、小野 (作家)、吳念真 (作家)、羅位育 (作家)

參加方式:免費參加,自由入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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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藝會「長篇小說創作發表專案」新書發表

我們的小鎮,我們的時代

小說家陳雨航  個人首部長篇小說——《小鎮生活指南》

 

    作家陳雨航闊別文壇多年,於今年七月推出了最新長篇作品《小鎮生活指南》,同時這也是他個人寫作生涯中的第一本長篇小說。書中描繪六○年代後山風光,以背山面海的東部作為小說場景,陳雨航將此地置於大時代的顯微鏡下,他的每一筆書寫,都細緻呈現庶民生活縮影。故事不見大悲大慟的誇張劇情,唯有微瀾與輕愁輕拂內心,長久彌留。 

    本書榮獲國家文化藝術基金會「長篇小說創作發表專案」補助,透過這樣的支持,讓更多台灣讀者有幸閱讀到如此一本由小說家充分展現創作美學,並且「記錄那個年代那一代人」的生命、生活、記憶之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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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燒經 作者訪台活動  


雙面上海
──從《火燒經》的創作談起

「我的上海不是幾句話就可以講出來的,那裡,另一面的城市風景和七情六欲都是要在閱讀《火燒經》的時候慢慢品味和感覺的。開始閱讀《火燒經》,那個遙遠的真正的上海,就會一步步向你走近過來。」——章小東


作者訪台‧讀者見面會

時間:2012年6月5日 (二) 19:30~21:00
地點:小小書房。小小Café
新北市永和區復興街36號 (02) 2923-1925

主講:章小東 (《火燒經》作者)
主持:王楚蓁 (國立中央大學專案華語講師)

本活動免費入場,歡迎先向小小書房預約報名!
http://blog.roodo.com/smallidea/archives/19485794.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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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濟群生錄》

華語文學超新星!!
民國走到一百年,華語文學交由張萬康,斧劈出一個獨特的景觀。
「我,誠願意以多年閱讀、寫作的一點點信用,賭徒似的全數押在張萬康。」──朱天心
王德威,朱天文,朱天心,林俊穎,侯孝賢,梁文道,駱以軍
/獨家推薦(依姓氏筆劃排序)


|出版日期:2011.6.1|文:TAAZE讀冊生活 編輯Anderson|

父親病了,焦灼的兒子帶著父親,困囚於、闖蕩於醫療巨塔。場景是醫院版本的卡夫卡《城堡》,但這回,人物不甘心只被綁縛於徒勞、荒謬,他們不但奮力回擊,還要嘻笑荒誕。

《道濟群生錄》真是一本奇書!奇的是古今文體的拿捏玩耍,是遊走陰陽的坦蕩,奇的更是,在這繁華盛大的書寫裡,一點一點透露出生命在所謂「體系」間顯得的窮蹇卑微,小人物只能用更大的樂觀與堅強,才能突破現實重圍。

張萬康曾以短篇小說〈大陶島〉拿下2006年「聯合報小說獎」首獎,小說由精神病者觀點,對社會、政治或說某種生活或生命切片作發言,曾經引起相當大的討論與迴響,不只因為小說所要表達的東西,更也因為它所表達的方式。文字本身的狂躁、不安、跳動,捲出了一股難以言喻的魔力。如果當年〈大陶島〉因篇幅限制令人還不夠過癮,好了,現在我們有了《道濟群生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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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艷憶檀郎〉之〈綺羅香〉

「在墨墨蠢動不安的心底,開天闢地的女神就在燈光熾烈的台上;他們不約而同的將一己的慾火往唯一的方向燒去—是集體的心神陶醉,一次的空前經驗。綠薔薇沒有了身世背景,卻獲得萬千男人虔誠的膜拜。」

上  鑲亮片玫瑰紅真絲曳地晚禮服
      一九五九年,綠薔薇首次踏上台板,穿的就是這套衣裳。明知道不過是一瞬間的華麗美艷,到後來免不了要一件件除掉。但如何將一身貴婦行頭卸落,如何展露粉搓玉滴的女體,卻是一門學問。綠薔薇好學不倦,當舞女時已廣泛學習各種技藝,表演探戈往往是個人獨跳,男士都坐一旁欣賞。當紫蘭花從聯邦艷舞團退下來,願意教授她獨門舞技,她便深深地鞠躬,說:「我會加倍用心。」紫蘭花一手挽住綠薔薇的腰,叫她往後彎—心裡不禁贊嘆這女子骨柔身軟,是個人才。再細問,原來是怡保人—難怪那七分的艷色,即使不上妝,也難以遮掩。更難得她毫不扭捏,態度大方俐落。之前馬來亞三年零八個月的日本皇軍統治,她小時候早已訓練有素,把低頭一鞠的姿勢學得極道地。治行頭的功夫,更應趁早學,傳授舞藝之餘,紫蘭花多說了一句—綠薔薇尾毛微揚:「當然是男人買。」紫蘭花輕笑,不語。
      她細心留意寶蓮舞廳的男人—先看皮鞋,才打量衣裝,記住他叫什麼酒,再查探坐的是什麼車子。資料齊全了,綠薔薇立刻翩然而至—很少不把目光放在她身上。盛妝之下,她像極了阿娃嘉娜與夏厚蘭的混合體,冰與火,冷艷妖麗。柳腰一閃,笑盈盈地踩過地毯。於是金店街三間鋪的少東、外資銀行的印度籍經理,……都屬於她追逐的成員之一;最終是做出入口生意的彭梓純正中她的下懷—其他人太精刮,捨不得錢,唯有他爽快乾脆,陪綠薔薇上了一次街,就一路做她的專屬出納戶口—臨末了,綠薔薇捧著禮盒,別過臉來,笑:「謝謝你呀,你真是個好人。」目光依依,站在梯間,身後的燈影,橙紅光艷的為她做了背景;「千萬別這麼說,這可是我的榮幸。」彭梓純倒是一口純正順溜廣東話—他是外江人,不知是湖南還是湖北,大概戰後曾在香港新加坡待過,對歡場也略有見識—陪小姐購物,算是駕輕就熟了。他笑著,前額微禿的部分皺出兩條橫紋,一雙眼倒是明澄澄,闊嘴一咧,現出酒窩,竟有少年似的無辜模樣—事實上,確有點無辜。綠薔薇嫣然地瞟了他一下。他一定誤信南洋女子熱情痴心的神話,疏於防範—或是不願顯出窮酸氣?細看他,真的不錯;虎腰熊背,儀表堂堂;話極少,但每事必先徵詢她的意見,拿外套,斟咖啡,開車門,綠薔薇一一記在心裡,不禁暗喜。她不過目光瞥過一方,他便招手,叫侍者去端出一塊奶油花生碎蛋糕;那茶室門口玻璃櫥裡擺著五色鮮麗的西點,是綠薔薇童年的夢──多少次剛舐完手指上的糖霜,便驚醒了,空留淚痕。難得他有這般的細心熨貼,倒不是隨意闊綽。
      「太陽猛,站進來呀。」綠薔薇領著他去東姑花園。一手撐開洋傘,一手拉著這男人的手—厚實有力,掌心溫熱。她小心翼翼地盤算著,他想必已有妻室—成為他的外室?恐怕划不來。雖說一表人才,財來有方,但將自己三兩下墮入某個男人的牢寵裡,絕對可惜—綠薔薇隱隱覺得她還未歷遍風光,那未點著的燈群,那未穿上繡綺錦羅,就在歲月的前路—等著,只有她走過去,所有的皆能攬盡了—可以感覺到星光點點金屑片片,捲成無邊無際的天河,向她傾瀉;暢快嬌笑,卻是一頭一身的光芒璀璨。綠薔薇手撫在東姑亭子中央的柱子上,一片冰涼。忽然就這樣下了決定—她還是照舊把他歸為被宰割的肥羊行列裡。綠薔薇又領著彭梓純到五支燈街後的中馬布莊,挑選最貴的料子,漫聲叫伙計把一匹匹各色花樣的布掀開來,鋪在台上,仔細端詳。他輕聲道:「就這塊紅色吧。」綠薔薇一捻那微冷滑溜的真絲,一拉,玫瑰紅如浪翻滾的在眼前攤開。她點頭,回眸一笑:「好,這塊我要了。」白牙森森,恍似頭母貓。
      紫蘭花彷彿至死也要為二十多年前那一夜叩謝神恩,她算是從那時開始還清了肉海孽債,登上彼岸—或者說是徒弟綠薔薇無心送的大禮。綠薔薇在寶蓮舞廳登場,布施肉身蒲團,普渡慾海眾生……邁開了脫衣舞娘生涯的第一步。紫蘭花一心為她打分數,卻不知黑暗裡還有個彭梓純—他跟許多的男人還不是一樣?但看沒多久,他便點起了香菸,靜靜地呼出幾縷藍煙。藉著煙花光影,紫蘭花含笑打了個招呼,他也頷首作了個回應。他大概當時就發現這女人比綠薔薇更為柔婉嫵媚,她的神情淡然自若,似看慣風月百態,卻自有一分花開燦爛之後的溫柔餘韻,什麼都包容,什麼都諒解。單是這樣,綠薔薇就比不上—她雖是花容怒放,但卻不是專門開給他看的。他閱人多矣,早幾年也許還可以遊戲人間,如今都已覺疲累,太清楚其中過程是怎樣的。紫蘭花出現的正是時候。十多年後,有人在香港左派雜誌寫回憶錄,就略提到彭梓純這個名字—說是前到星馬一帶,身負特殊任務,與蟄伏南洋的國民黨分子聯絡。綠薔薇不過是在一九五九年和他萍水相逢,之後反而紫蘭花依攀上了他—綠薔薇紫蘭花站著,粉面相偎,上下兩代妖姬在台上亮相;乘她下嫁彭某,綠薔薇便邀她同台。眉眼裡都是笑意殷殷,看不出她的醋意;紫蘭花一手挽住徒弟的腰,綠薔薇也搭住師傅的香肩……是時光分水嶺的一剎那,一個開始,一個淡出。綠薔薇心頭的彭梓純影子完全沉入水底,縱使之前他是屬意自己。就當從不認識過她。
     永遠卻記得那夜禮服,玫瑰紅真絲,是敲他竹槓買的—腰間褶子綴著絹織玫瑰,簇簇環繞;曳地裙裾,在台上橫陳。樂隊永恒地奏著《櫻桃粉紅蘋果花白》,那幾聲靡艷軟淫的喇叭響,便是寬衣解帶的序曲了,聽著彷彿令人鼻酸—綠薔薇當時渾然不覺,只曉得第一次在主題曲旋律滑過時,亮出身上的一切,從此那已不屬於自己的了,她根植在無數男人的記憶裡,乳波臀浪,蕩媚含春,肉體的光澤不滅地存在了許多年。她漸熟悉且接受了無數複雜而原始的目光敬禮。燈閃,珠影晃動,是水底,她成了美人魚,一尾華麗貴婦似的人魚;卸落珠翠,舞步蹁躚,手應搭在何處,目光是如何的轉動,然後拋出一隻鑲水鑽的手套,就引起滿場轟然。徐徐有致地解脫頸上玉扣,胸前拉鏈、層層蕾絲,直至赤裸。綠薔薇跟著拋卻了曾有過的血緣親情,俗世的人情關係,暫時沒有了任何關連,她不過是從樂園裡還未放逐的夏娃。在墨墨蠢動不安的心底,開天闢地的女神就在燈光熾烈的台上;他們不約而同的將一己的慾火往唯一的方向燒去—是集體的心神陶醉,一次的空前經驗。綠薔薇沒有了身世背景,卻獲得萬千男人虔誠的膜拜。她沒有成為一人的專寵,反而吹起多個分身占據在他們的綺夢裡。演出十多天後,她回到後台,自己突覺得當夜鏡裡的面容份外美艷,此後綠薔薇的名字也就像花朵珠玉綴成似的,芳香而輝煌。她轉過頭,身後有個花籃,細看附上的姓名:彭梓純,綠薔薇輕笑:「不用了,以後不必送。」可只說給自己聽,緩緩的,以手擦拭,卻抑不住那點點滴滴的淚,戲劇化得根本就像是演戲,才沒多久卻變真了,至少眼淚確實是真的—他走了,陪著的是紫蘭花—她不能說什麼,根本自己沒想過要捉住;甚至連他的背景也不知曉。綠薔薇明白自己不會回首,只能一人迎著風霜走下去。

下  蒙塵天鵝黑色長披風
      一九八七年,綠薔薇患子宮癌逝世。喪居是在舊古仔路花園,當年她置下的雙層排屋。訃告登在報章,人們才驚覺她才五十三歲,原名也平平無奇,梁婉娣。娘家親屬有個二姨出面辦理—不過小她三歲,感情倒融洽。綠薔薇火化,骨灰裡揉了玫瑰瓣,挾著一股冷香,伴她留在千佛寺塔裡一輩子。綠薔薇遺下一個養女,嫁到砂勞越,並沒有回來奔喪—大概從前就已決裂,撕破臉了。稍有記憶的老觀眾約莫還想起有個藍櫻花,綠薔薇曾說過要這個妙齡少女繼承衣缽。只是一切都過去,基本上七○年代後期禁止脫衣舞,她的光榮期算是劃上了句號。而藍櫻花談不上著名,儀容風度比養母差多了—據說她極力指責綠薔薇如何剝削如何專制,毫無人身自由,當然這止於一面之詞。綠薔薇依舊沉默地當她的「慈善舞后」:小客廳裡的壁上掛滿了各式照片架框,一張張是從前款盛會時的合照—手拿錦旗或鍚盤,都稱讚她「樂善好施」……甚至華校的贊助人行列也有她的芳名。沒有人嫌綠薔薇的錢骯髒,反而有的引為「從來俠女出風塵」。綠薔薇倒自覺地轉移了目標—獻唱時代曲,演粵劇花旦,扮演話劇女角—表示其才藝多面化,也有意淡化脫衣舞娘的色彩。或索性把表演提升為「藝術」,打著旗幟到日本歐洲觀摩表演;她斜簽著身子,微笑道:「時代不同了,多學習才會進步,舞藝也要講求現代化嘛。」
      婚姻狀況一欄,她總是填寫未婚—男人當然從不缺乏,雖說斷續不定,但每隔個時候就會出現,好比是換衣裳一樣。綠薔薇訂做服裝是一批批的—可是對著綺羅叢中,她的目光無疑份外柔情;以手撫摸,手勢輕緩,感受那布料的粗細,布色的嫣紅碧綠紫暈嬌黃海藍,圖案的花樣迂迴多姿……綠薔薇的名聲靠的是肉體,而尋找一絲愉悅的倒是當一個雲裳艷后,試穿各款新衣。她順應時裝的潮流,敏感地察覺衣領袖口裙身的變化,細微處如髮式、化妝……口紅顏色,眉毛的描畫,無不關心備至—永不服輸,一站出來就是個時髦仕女。新街場舊站鋪的老街坊依稀記得綠薔薇常在下午踱到半島洋服店,之前就先叫了雞蛋茶捧進店內享用;然後才慢悠悠的坐著選布料挑款式。
      綠薔薇想必記得是那時認識裁縫阿潤的。他在姐夫的店裡幫忙—曾在新加坡學過,算是出了師。她給他做過一件高領無袖迷你裙:一心就要用印花合成棉布,他竟淡淡道:「用黑色暗花電光綢,可以鑲水鑽。」綠薔薇乍聽到靜了半晌,略為思量,便可有可無的允許了,只是心裡仍有些不服—做出來,吊在玻璃鏡櫥旁,阿潤一手撿起來,在她身上比著,不作聲,一雙眼睛無限調侃地盯住,像表示所言非虛的樣子;綠薔薇橫眉與之對望,有點互別瞄頭:驚覺他原來極年輕,一張臉孔光滑無斑無紋,直方臉型,眉眼稍陷進去,鼻梁又挺凸出來,唇角柔軟而溫順地上下合著,天知道他在相貌上占有多大便宜—彷彿他也曉得這一點,所以敢在她面前放肆。她冷哼一聲,奪過裙子,入內試穿,甫步出外面,他就滿口的讚好—對鏡照看,綠薔薇則指著領口:「太窄。」阿潤檢查了一下,說:「可以改。」她拉了拉裙幅後邊:「太多布了。」他低下頭測量,又道:「可以弄窄一點。」語氣是好商好量,但眼裡卻有花花晃晃的笑語,是笑她欲挽回點面子。綠薔薇氣平了,想想,自己倒好笑。
      以後來半島洋服就免不了留意這個阿潤。有時候不見他,她也特地問多幾聲幾句,她姐夫只顧嘆氣搖頭,說是這妻舅太野:「七日三工半,沒心機做,講他太多又不好……」綠薔薇唯有靜坐聽著,不答任何話—都是太年輕,不走到外面去,等何時?闖了禍可以扔在一邊不理,盡管風花雪月,不知死字是怎樣寫—他不過是個男子,相貌漂亮一點而已,像他這種人,肯定外邊多得不可計算,混在人堆裡,也認不出誰是誰。自己老早過了嫦娥愛少年的階段,即使要的話,之前多的是,眼角也沒時間去瞟,何況她心裡的標準也不是他這種類型—只是他青春年少得太耀目,不得不驚嘆—事實上是她漸漸消逝的東西,當一切需要脂粉修飾補救,要在朦朧燈昏花蔭下才能遮去歲月痕跡時,她反而開始覺得最初擁有過的好處。綠薔薇坐在店裡櫃台邊,軟弱地讓外面的太陽乍亮乍沉,一下又一下的搞亂她的頭腦,一時暈眩一時清醒。
      阿潤來找綠薔薇時,她在茶室咖啡座。幸虧原本約的人沒來,他也實在大膽。就這樣大剌剌坐在她面前。他的頭髮長到肩上,襯衫領的鈕釦兩粒敞開—剛從外面大太陽底下走進,身子都在冒熱氣,熱得綠薔薇有點不自在,別過臉,望在壁上的大鏡子裡,鏡裡光線迷濛,她連自己也看不清。阿潤拍了綠薔薇手臂一下,叫她:「欸。」目光卻淡淡地平視著。「你有沒有錢?」她笑,問:「要多少?」阿潤用五指比著:「沒多少啦,應個急。」輕微一笑,怎知倒啟唇露齒,白牙閃了閃──可愛而放肆的男子。綠薔薇仍記得那間茶室叫作「新永春」──後來阿潤被捉到警局,她便在裡邊打麻將;當時還不知道他其實已有了毒癮。她保了他好幾次,外面的人已經傳得很難聽;怎樣也沒辦法叫他們相信他和自己沒什麼關係—她看慣世情,太明白當中是如何,下場又如何。沉溺也要講究糊塗,不計較,把金錢交出去,把身體送上去,痛苦與歡愉雙重交叉地折磨著──她缺乏這種墮落的資格。
      當日宰割男人的慾海花,怎能武功一朝喪失。綠薔薇的手指在咖啡座的大鏡子抹了一抹,笑道:「你知道我是誰,敢要我的錢?」阿潤懶洋洋的說:「慈善舞后,打救我也不過分。」綠薔薇嘴角淺淺牽動,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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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愁綺恨話南洋——李天葆和他的「天葆」遺事  /王德威

      馬華文學的發展從來是華語語系文學的異數。儘管客觀環境有種種不利因素,時至今日,也已經形成開枝散葉的局面。不論是定居大馬或是移民海外,馬華作家鑽研各樣題材、營造獨特風格,頗能與其他華語語境——主要是臺灣、大陸、香港、美加華人社群——的創作一別苗頭。以小説為例,我們談在臺灣的李永平、張貴興、黃錦樹,在大馬的潘雨桐、小黑、梁放或是游走海外的黎紫書時,幾乎可以立刻想像這些作家各自的特色。
      在這樣廣義的馬華文學的範疇裏,李天葆占據了一個微妙的位置。李天葆一九六九年出生於吉隆坡,十七嵗開始創作。早在九〇年代他已經嶄露頭角,贏得馬華文學界一系列重要獎項。這時的李天葆不過二十來歲,但是下筆老練細緻,而且古意盎然。像《州府人物連環志》狀寫殖民時期南洋州府(吉隆坡)華埠的浮世風情,惟妙惟肖,就曾引起極多好評。以後他變本加厲,完全沉浸由文字所塑造的仿古世界裏。這個世界穠艷綺麗,帶有淡淡頽廢色彩,只要看看他部分作品的標題,像〈絳桃換荔紅〉、〈桃紅刺青〉、《十艷憶檀郎》之〈綺羅香〉、之〈絳帳海棠春〉、之〈貓兒端坐美人凳〉就可以思過半矣。甚至他的博客都名為《紫貓夢桃百花亭》。
      李天葆同輩的作家多半勇於創新,而且對馬華的歷史處境念茲在茲;黃錦樹、黎紫書莫不如此。甚至稍早一輩的作家像李永平、張貴興也都對身份、文化的多重性有相當自覺。李天葆的文字卻有意避開這些當下、切身的題材。他轉而堆砌羅愁綺恨,描摹歌聲魅影。「我不大寫現在,只是我呼吸的是當下的空氣,眼前浮現的是早已沉澱的金塵金影。—要寫的,已寫的,都暫時在這裡作個備忘。」他儼然是個不可救藥的「骸骨迷戀者」。
      但我以爲正是因爲李天葆如此「不可救藥」,他的寫作觀才讓我們好奇。有了他的紛紅駭綠,當代馬華創作版圖才更顯得錯綜複雜。但李天葆的敍事只能讓讀者發思古之幽情麽?或是他有意無意透露了馬華文學現代性另一種極端徵兆?新作《綺羅香》可以作爲我們切入問題的焦點。


      李天葆的古典世界其實並不那麽古典。從時空上來說,大約以他出生的六〇年代末的吉隆坡為座標,各往前後延伸一、二十年。從四、五〇年代到七、八〇年代,這其實是我們心目中的「現代」時期。但在李天葆的眼裏,一切卻有了恍若隔世的氛圍。
      那是怎麽樣的年月?吳鶯音、姚莉、潘秀瓊的歌聲蕩漾在老去的樂園巷裏,街頭電懋、邵氏電影海報上的李麗華、葛蘭任憑風吹雨打,永遠巧笑盼兮。馬六甲海峽的暖風一路吹上半島,午後的日頭炎炎,哪家留聲機傳來的粵曲,混著此其彼落的麻將聲,印度小販半調子的惠州官話叫賣聲,串烤沙爹和羊肉咖喱的味道……。唐山加南洋,一切時空錯位,但一切又仿佛天長地久,永遠的異國裏的中國情調。
      李天葆要講的故事也並不那麽古典。老去的脫衣舞孃回首前塵往事,當年色香俱全,現在形銷骨立;落魄的女廚師身懷絕技,卻死於非命;女老千帶著兒子一站又一站的吹捧騙;小姨子和死了老婆的姐夫間道是無情卻有情……。李天葆的故事恆常以女性為重心,這些女子有的遇人不淑,有的貪戀虛榮。他們的傖俗涼薄的身世和李天葆泥金重彩式的風格於是產生奇異的不協調。
      李天葆的風格細膩繁複,當然讓我們想到張愛玲。這些年來他也的確甩不開「南洋張愛玲」的包袱。如果張腔標記在於文字意象的參差對照、華麗加蒼涼,李的書寫可以說庶幾近之。但仔細讀來,我們發覺李天葆(和他的人物)缺乏張的眼界和歷練,也因此少了張的尖誚和警醒。然而這可能才是李天葆的本色。他描寫一種捉襟見肘的華麗,不過如此的蒼涼,仿佛暗示吉隆坡到底不比上海或是香港,遠離了《傳奇》的發祥地,再動人的傳奇也不那麽傳奇了。他在文字上的刻意求功,反而提醒了我們他的作品在風格和内容、時空和語境的差距。如此,作爲「南洋的」張派私淑者,李天葆已經不自覺顯露了他的離散位置。
      我們還記得張愛玲的世界裏不乏南洋的影子:范柳原原來是馬來西亞華僑;王嬌蕊出場穿的就是「南洋華僑家常穿的沙龍布製的襖褲,那沙龍布上印的花,黑壓壓得也不知是龍蛇還是草木,牽絲攀藤,烏金裏面綻出菊綠。」南洋之於張愛玲,不脫約定俗成的象徵意義:艷異的南方,欲望的淵藪。
      相形之下,李天葆生於斯、長與斯,顯然有不同的看法。儘管他張腔十足,所呈現的圖景卻充滿了市井氣味。李天葆的作品很少出外景,沒有了膠園雨林、大河群象的幫襯,他的「地方色彩」往往只能在鬱悶陰暗的室内發揮。 他把張愛玲的南洋想像完全還原到尋常百姓家,而且認爲聲色自在其中。〈雌雄竊賊前傳〉寫市場女孩和小混混的的戀愛,〈貓兒端坐美人凳〉寫遲暮女子的癡情和不堪的下場,〈雙女情歌〉寫兩個平凡女人一生的鬥爭,都不是什麽了不得的題材。在這樣的情境下,李天葆執意復他的古、愁他的鄉;他傳達出一種特殊的馬華風情——輪迴的、内耗的、錯位的「人物連環志」。
      歸根究底,李天葆並不像張愛玲,反而像是影響了張愛玲的那些鴛鴦蝴蝶派小説的隔代遺傳。《玉梨魂》、《美人淚》、《芙蓉雨》、《孽冤鏡》、《雪鴻淚史》……,甚至上至《海上花列傳》。這些小説的作者訴説俚俗男女的貪痴嗔怨,無可如何的啼笑因緣,感傷之餘,不免有了物傷其類的自憐。所謂才子落魄,佳人蒙塵,這才對上了李天葆的胃口。他新書代序謂之〈綺羅風塵芳香和聖母聲光〉:「凡是陋室裏皆是明娟,落在塵埃裏無不是奇花,背景總得是險惡江湖闖蕩出一片笙歌柔靡,幾近原始的柳巷芳草縱然粗俗,也帶三分癡情。」誠哉斯言。
      張愛玲受教於鴛蝴傳統,卻打著紅旗反紅旗,「以庸俗反當代」。李天葆沒有這樣的野心。他沉浸在吉隆坡半新不舊的華人社會氛圍裏,難以自拔。他「但求沉醉在失去的光陰洞窟裏,彌漫的是老早已消逝的歌聲;過往的鶯啼,在時空中找不着位置,唯有寄居在嗜痂者的耳畔腦際。與記憶,與夢幻,織成一大片桃紅緋紫的安全網,讓我們這些同類夢魂有所歸依。」
      李天葆的是二十世紀末遲到的鴛鴦蝴蝶派作家,而且流落到了南方以南。就著他自覺的位置往回看,我們赫然理解鴛鴦蝴蝶派原來也可以是一種「離散」文學。大傳統剝離、時間散落後,鴛蝴文人撫今追昔,有著百味雜陳的憂傷。風花雪月成了排遣、推移身世之感的修辭演出,久而久之,竟成爲一種癖好。這大約是李天葆對現代中國文學流變始料未及的貢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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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封_綺羅香 200.jpg 

綺羅香     李天葆╱著
定價260元   ISBN 9789861202242   2010.12出版

【內容簡介】
王德威主編‧當代小說家Ⅱ

綺羅染到風塵的芳香,低到泥塵爛泥裡去,不一定會歷劫修成紅蓮,可能半途就枯死,然而剎那芬芳,即使一縷飄香也是永恆。--《綺羅香》

      李天葆的風格細膩繁複,當然讓我們想到張愛玲。這些年來他也的確甩不開“南洋張愛玲”的包袱。如果張腔標記在於文字意象的參差對照、華麗加蒼涼,李的書寫可以說庶幾近之。但仔細讀來,我們發覺李天葆(和他的人物)缺乏張的眼界和歷練,也因此少了張的尖誚和警醒。然而這可能才是李天葆的本色。他描寫一種捉襟見肘的華麗,不過如此的蒼涼,仿佛暗示吉隆坡到底不比上海或是香港,遠離了《傳奇》的發祥地,再動人的傳奇也不那麽傳奇了。他在文字上的刻意求工,反而提醒了我們他的作品在風格和内容、時空和語境的差距。如此,作爲“南洋的”張派私淑者,李天葆已經不自覺顯露了他的離散位置。
      李天葆的是二十世紀末遲到的鴛鴦蝴蝶派作家,而且流落到了南方以南。就著他自覺的位置往回看,我們赫然理解鴛鴦蝴蝶派原來也可以是一種“離散”文學。大傳統剝離、時間散落後,鴛蝴文人撫今追昔,有著百味雜陳的憂傷。風花雪月成了排遣、推移身世之感的修辭演出,久而久之,竟成爲一種癖好。這大約是李天葆對現代中國文學流變始料未及的貢獻了。──王德威


      李天葆的小說裡的書寫氛圍,總帶著自言「特別喜歡風塵味的」的「風塵中人」的氣息。他書寫的女性角色,本來可能是陋室裡的明娟人物,落在塵埃中卻變成朵朵奇花之人;小說的背景可能是在險惡江湖闖蕩出來一片的笙歌,原始氣味的花街柳巷可能粗鄙,然而,有血有肉的女人也都帶有三分的癡情。作者如此形容自己的早熟:「過早認識了風月尤物的可歌可泣,對純情玉女完全封殺。」
      馬來西亞自上世紀五十年代以來,意識形態或左或右,當時作者就不喜左派;他耽溺在港台「通俗到不行」的流行物事,一種屬於俗人的最愛。於是他的小說人物,都沾有一股來自最接近塵土、活靈活現的「土氣」,小說閱讀起來,因此變得熟稔可近,人物也變得可親。
     《綺羅香》的短篇是作者成長歲月的經驗遺緒,小說中人物的表徵幾乎是身旁熟悉的顯影。例如:〈綺羅香〉裡的舞女綠薔薇和紫蘭花、〈絳帳海棠春〉裡的妓女海棠春、〈絳桃換荔紅〉裡的女主角巫荔紅等篇小說,作者寫來如此嫺熟的煙花女子生涯,大抵都帶著作者形容的這股生氣--生命之曲愈奏愈近尾聲,大抵也有個跡象--從前熟悉的種種都一一崩壞或變更。
      概括《綺羅香》小說集的人物,彷彿都是從舊時代裡走到你的跟前,叨叨絮絮每一個過去的身世。一如作者〈後記〉裡的提及:「……懷舊變成一種消費,我其實深覺可惜。真正的家居生活無可代替,理想的現代人縈廻在舊夢裡,卻無法回去了,於是有意無意把場景寫進小說裡,到底是滿足個人的私欲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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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現日軍戰壕見證霧社事件慘烈  (中國時報,廖肇祥/南投報導)

餘生 01 「日本麥酒礦泉株式會社」酒瓶。(廖肇祥攝)

      霧社事件八十周年前夕,仁愛鄉賽德克族長老昨日回到古戰場踏查,在獵人指引下至馬赫坡古戰場尋根,找到當年日軍構築的安達山戰壕,並發現刻印「日本麥酒礦泉株式會社」的空酒瓶。霧社事件後,日軍清理戰場,強迫遺族遷至平地,戰壕遺跡很可能是當年霧社事件唯一完整保留的軍事遺跡。

      賽德克族文史傳承協會理事長沈明仁指出,安達山戰壕從未在媒體曝光,一方面因過了八十年,早被荒煙蔓藤隱沒,道路難行、地點難尋,來回步行約需四小時。另方面最早發現的獵人把戰壕當成一般洞窟,未聯想到防禦工事。直到文史學者從獵人撿到的兩只迫擊炮彈彈殼追查,確定戰壕應是日軍構築。

      霧社事件期間,日軍視賽德克青壯年為「凶番」,以機槍、迫擊炮、軍機、毒氣彈大肆掃蕩,青壯人口大減,馬赫坡部落老弱婦孺被日本政府強迫搬遷至清流部落,孤立於其他社群,是段無比傷痛的史實。沈明仁認為,在情感層面上,很多族人不敢回想,因此除了獵人,很多老一輩的族人不知道有戰壕的存在;即使知道,也不願說、不願回想。

      昨日踏查過程中,在壕溝內撿到一只玻璃酒瓶,樹根已長進瓶內,近瓶底處瓶身刻有「日本麥酒礦泉株式會社」文字。文史工作者程士毅表示,以此推敲,日軍當年規畫補給設施準備長期抗戰,從工事面積及規模、指揮所推測,戰壕約可容納一個加強營約五百名軍士官。

餘生 02 霧社事件80周年前夕,賽德克族長老踏查馬赫坡古戰場,找到日軍遺留的戰壕(畫面左下到古上方凹陷處)。(廖肇祥攝)

      戰壕地理位置展望絕佳,機槍、迫擊炮可從置高點對著莫那魯道故居馬赫坡部落掃射,也是岩窟下山主要路途,讓藏在岩窟裡的賽德克勇士難以得到補給。沈明仁田野調查發現,當時鄰近馬赫坡的山頭幾乎被日軍攻占,一旦有勇士在部落現身,隨即彈如雨下,勇士們被迫改打游擊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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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初八凌晨 逃出紅色城市

〈天河抄〉
      七月七日七夕,牛郎和織女,苦命的夫妻倆,一年一度鵲橋相會的大日子哪。我姑媽克絲婷盛妝打扮,帶領我,穿梭在婆羅洲內陸叢林一座紅色迷宮城市,四處尋找一個陌生、不知名、驚鴻一瞥、我只在坤甸碼頭匆匆打過照面的普南族長辮子姑娘。一瓠迷濛水月下,姑姪倆半夜走出旅館,冒著漫城猩紅飛沙,好似一雙夜遊情侶,手牽手,躡手躡腳探頭探腦,行走在新唐鎮小紅町上一窟窟燈火妖媚、人頭飄忽的盤絲洞間。就這樣一整晚尋尋覓覓只顧逛蕩著,不知怎的神差鬼使,姑媽就回到了她三十八年生命中最害怕、最最不想回去的那個地方。命啊。丫頭,妳也看見了,一來到這個所在(那只是二戰皇軍營區旁邊一排低矮的東洋黑漆木板樓),我那平日飛颺佻.,慣常駕駛一輛天藍路寶吉普車,狂飆在卡布雅斯河口,縱橫於三角洲平野,赤道一輪大日頭下只見滿肩火紅髮毬子,潑剌潑剌,迎著大河的風不住飛撩的姑媽──坤甸城中人人識得的「房龍農莊的普安‧克莉絲汀娜」──就彷彿受了魔咒似的,霎時變了個人:幽魂樣一個孤獨無助蝦腰駝背的老婦人,半夜凌晨,蹭蹬在空盪盪的城心,聳著一頭蓬鬆紅髮,滿臉風塵,但身上卻依舊穿著她那件專為陪伴姪兒逛街,喜孜孜,從行李箱底挖出,特地換上的天藍地小黃花過膝長裙。這流落異鄉、舉目無親的洋婆子,跂著一雙簇新銀白兩吋半高跟鞋,從荒廢的軍營中走出來,獨自躑躅街上,抬頭看見我慌慌急急跑來尋她,眼一紅,如見親人,當街就蹲了下來放悲聲只顧掩面痛哭。
    她是出身荷蘭法蘭德斯地方世家大族的克莉絲汀娜‧馬利亞‧房龍。受她的老相識、我父親之託,帶我進入婆羅洲叢林從事一趟她所稱的成長之旅。
  我膝頭一軟,也在街心蹲下,雙手攬住姑媽的肩膀,將她的臉龐悄悄藏放在我的胸窩裡。我,來自古晉的「少年永」,她那七、八天前在坤甸碼頭和她勉強相認的支那姪子,就在這一夕之間,變成她的至親、她在異國唯一的倚靠──變成,噯,此後五百公里航程中她生死與共的旅伴。所以我就當機立斷,片刻也不稽留,決定趕在天色大亮之前,把姑媽帶出她心目中的鬼地方,那人鬼雜處、飛沙走石、成群科馬子怪獸日夜咆哮出沒、鬼門關似地,聳立在卡布雅斯河中游的紅色城市,新唐。
  丫頭,如今就算我想逃避也逃避不了啦!十五歲,猶未成年的我,神差鬼使地成了房龍小姐身邊唯一的男人,她精神上的支柱。
  我那晚的處置,準會讓我父親以我為榮。首先,我把姑媽──我還是叫她的暱名「克絲婷」吧,終究比較習慣和順口──從馬路上攙扶起來,半誘哄半威嚇之下終於讓她停止哭泣,接著我幫她拂拂身上衣裳,用我兩隻手,將她那一頭亂蓬蓬番鬼婆似的四下箕張的赤紅髮絲,耐心地、一綹一綹地梳攏好,順手抹掉她腮上兩條淚痕,然後撿起她丟棄在街心的銀色小皮包,掛回她肘彎上。整理停當,我才挽起她的臂膀攬住她的腰肢,牽扶著她走出黑衚衕,頭也不回,迎著黎明前最深、最深的夜裡滿城呼飀飀,漩渦也似捲起的一濤濤風沙,穿過空洞洞的城心,奔跑過四條闃無人蹤,凌晨只見鬼眼樣一蕾蕾紅霓兀自閃爍兜轉,不住招徠過路客的花街,跫跫跫,逃命似地快步走向老城區舊碼頭。棧橋下,泊著一排獨木舟。我敲開棧橋頭一間鐵皮棚屋,叫醒一個伊班老舟子,邊苦苦懇求,邊從克絲婷的皮包裡掏出幾張嶄新的印尼盾,這才獲得他的首肯,親自駕駛長舟,載我們姑姪倆離開新唐,日出之前,將我們送到上游最近的一座甘榜或長屋。
  只聽得潑剌剌一聲響,伊班老舟子剛發動船尾那具二十匹馬力強生引擎,我們都還沒坐定呢,那長舟,咻地,便像一尾飛魚凌空而起,水花迸濺中,一溜風破浪溯流而上。
  丫頭哇,我們終於逃出生天,離開克絲婷心中最懼怕的地方了。
  此去,距離航程的終點──我們這次大河之旅的終極目標,矗立在水源頭的冥山峇都帝.──仍有五百公里水路,但在七夕這晚,天上水紅紅一瓠鬼月照耀下,我們已經通過了卡布雅斯河上的地獄之門,安然無恙,往後若蒙大神辛格朗‧布龍/耶和華眷顧,一旦進入上游深山,便是一趟暢行無阻,與世隔絕,宛如穿行在武陵洞天中的伊班長舟之旅了。
  這會兒我和克絲婷兩人,面對面,膝頭抵著膝頭,坐在長舟中央兩條橫板上,久久默不作聲,只是仰著臉,怔怔望著頂頭那片──哇!豁然開朗、滿眼星靨靨的婆羅洲夏夜天空,各想各的心事。
  天黑黑,欲曉未曉。
  ──天快亮了吧?永,這一夜好長。
  ──五點。太陽就要露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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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羅洲的「魔山」/王德威


  《大河盡頭》上下兩卷《溯流》和《山》合璧出版,是新世紀華語文學第一個十年的大事。我們很久沒有看到像《大河盡頭》這樣好看又耐看的小說了。好看,因為李永平沿襲傳統說故事的技藝,讓讀者忍不住想知道下回如何分解,而他筆下的大河冒險如此繪影形聲,更饒有古典寫實主義的風格。耐看,因為李永平不甘於講述一個傳統的少年啟蒙故事而已。他對文字意象的刻意雕琢,對記憶和欲望的上下求索,又顛覆了寫實主義的反映論,讓寫作本身成為一場最華麗的探險。
  《大河盡頭》的故事發生在一九六二年盛夏的婆羅洲。上卷《溯流》裏,十五歲的少年永被父親送到西婆羅洲克莉絲汀娜‧房龍小姐的橡膠園農莊作客;房龍小姐是荷蘭殖民者的後裔,和永的父親關係曖昧。在房龍「姑媽」的安排下,永加入了一群白人組成的大河探險團。他們打算溯婆羅洲第一大河卡布雅斯河而上,闖入峇都帝.聖山。
  探險隊選在中國農曆鬼月出發。沉鬱神祕的雨林,黃流滾滾的河水,頹靡詭異的城鎮,如魅如魑的邂逅,誘惑也拒斥著他們。小說高潮,探險隊來到大河最後一個城鎮──新唐。克莉絲汀娜陪著永追蹤一個神祕姑娘,鬼使神差,繞到二次大戰期間她被迫成為慰安婦的所在。她頓時崩潰。姑姪兩人連夜逃出新唐,這天恰好是農曆的七月初七。
  《大河盡頭》的下卷《山》就由此開始。永和克莉絲汀娜甩開了探險隊其他成員,展開了另一段旅程。他們來到世外桃源般的肯雅族村莊,浪‧阿爾卡迪亞,之後又在普勞‧普勞村歇腳。在航向聖山的過程中,他們有不可思議的奇遇,也見識到自然狂暴的力量。他們到達山腳的「血湖」,傳說中幽冥交界的地方,進入登由‧拉鹿祕境,那裏的奇觀才真讓人瞠目結舌。七月十五月圓之夜,永和克莉絲汀娜登上了聖山,然後……。
  細心的讀者不難發現《大河盡頭》上下卷在格局上的對應。《溯流》寫船上與岸上的接觸,充滿人與事的喧嘩。卡布雅斯河中下游的三座城鎮──坤甸、桑高、新唐──各自散發豔異墮落的風情,極盡挑逗眩惑之能事。探險隊員還沒有深入雨林,已經陷入其中而不能自拔。這些喧嘩到了《山》陡然散去,大河成了真正主角。
  幽黯的河,敞開的河。卡布雅斯大河承諾了蓬勃狂野的生機,也蘊積了摧枯拉朽的能量。沿河而上,永看到燦爛的草木鳥獸,奇特的族群聚落,甚至記起當年巧遇的扛著粉紅色梳妝台回鄉的獵人。暴雨之後,河水沖刷下種種東西:野獸的屍體,成串的髑髏,墳場的棺材,祭奠的神豬,家族相簿,席夢思床,甚至一座可疑的「水上後宮」。而在夜半時分,千百艘無人乘坐的長舟幽幽溯流而上,那是生靈和幽魂回家的隊伍。與此同時,這對異國姑姪間的情愫愈加曖昧。
  每當永和克莉絲汀娜靠岸的時候,往事如影隨形般的攪擾他們。永在浪‧阿爾卡迪亞村落中遇到十二歲的女孩馬利亞‧安孃。馬利亞懷抱著芭比娃娃,看來清秀可掬,她卻告訴永一個駭人聽聞的祕密:她已經懷孕,播種的不是別人,就是雨林中最受敬愛的老神父峇爸‧皮德羅。馬利亞的遭遇讓我們想起《溯流》中的小可憐伊曼,還有那個從民答那娥漂流而來的女孩,她們都是(殖民的?男性的?)肉慾洪流中的犧牲。另一方面,在暴雨中,普勞‧普勞村的日式旅店裏,永像是魔咒附身,幾乎強暴了中年的日本女侍。這一色慾場面充滿政治隱喻,最終驅使永面對克莉絲汀娜。當後者裸裎以對,展露下腹子宮被切除的疤痕時,兩人糾纏的關係到了攤牌階段。
  只有回到河上,才能洗滌這些傷痛和羞辱吧。或又不然?滔滔的河水激起欲望更熾烈的漩渦,將一切帶向不可言說的高潮──或深淵。時間逐漸逼進七月十五月圓之夜,這是克莉絲汀娜承諾永的朝山之日。大河盡頭,就是他們倆的前世與今生,欲望與禁忌,緣與孽交會點。
  李永平的欲望敘事莫此為甚。四十多年來他的寫作創造出許多令人難忘的女性人物,像是《拉子婦》的土著母親、《圍城的母親》的母親、《吉陵春秋》裏的少婦長笙、《海東青》裏的小女孩朱鴒,還有《望鄉》裏的妓女等。從女孩到婦人、從母親到妓女,李永平的女性輻射出複雜的情欲形象,也是他創作最重要的動力。《大河盡頭》裏的克莉絲汀娜將這些形象又作了逆轉。她是個殖民者的女兒,也是被殖民者的情婦;是風情萬種的尤物,也是生不出孩子的母親;是被侮辱和損害的女性,也是「觀音菩薩、媽祖娘娘、或聖母馬利亞」。是在和這樣一個女人的周旋過程裏,永從一個少年變成一個男子──更重要的,一個作家。
  李永平耽溺在相互糾纏的文字和欲望中,只能以色授魂與來形容。曲折深邃的河道充滿女性陰翳的隱喻;航入大河深處的達雅克人獨木舟甚至毫不避諱的以陽具為名。克莉絲汀娜和永一路眉目傳情,難以自持。但最難的一關是倫理的防線。儘管克莉絲汀娜對情夫的兒子無所顧忌,永卻在夜半溯河的船隊中彷彿看到母親的身影。然而李永平的筆鋒一轉,又告訴我們永是個生不逢時的早產兒,以致情到濃處的荷蘭姑媽聲言他是她「前世的兒子」,要把他再「生出來」。永也似乎樂得重新回到生命的源頭再來一次。這樣的迴旋曲折的關係固然干犯世俗禮法,但我們的主角既然已經來到莽林深處,大河盡頭,一切的顧忌似乎都有了解放的可能。
  「生命的源頭,永,不就是一堆石頭,交媾和死亡。」探險家安德魯‧辛蒲森爵士對永的忠告似乎言猶在耳。但永和他的克莉絲汀娜姑媽卻要以他們豐饒的愛欲來證明,生命的源頭除了礦物質般的冥頑,或生物性的交媾和死亡的輪迴外,還有一些別的。
  這些「別的」無以名之,只能說是精誠所至的創造力。或從李永平書寫的角度看,就是創作力。起死回生,化不可能為可能,古老的創始神話離我們遠矣,只有文字創作差堪比擬。書寫是遲來的、銘刻生命記憶的儀式,也是肇生想像世界一次又一次的嘗試。讓無從捉摸的一切有了「著墨」的可能吧,讓頑石點頭,展開它的「石頭記」吧。永因為大河之旅而情竇初開,也滋生了不能自已的敘事欲望。這纔是克莉絲汀娜姑媽,那流徙婆羅洲的荷蘭女孩/女人/母親/聖母,對永最珍貴也最危險的饋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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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河盡頭_下 350.jpg 大河盡頭_上 350.jpg

賀《大河盡頭》(上卷:溯流)
榮獲2010第三屆「紅樓夢獎:世界華文長篇小說獎」專家推薦獎!
全新改版書衣,與下卷同步登場,全套完整珍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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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時報》2008年〈開卷〉:是好書,也是好看的書。
氣勢如此壯闊磅礡、風格如此奇詭華麗的史詩般長篇小說,華文世界的作家,幾乎無人能出其右!馬克.吐溫留下了不朽的密西西比河的少年歷險;李永平則寫盡了婆羅洲雨林的卡布雅斯河的成長傳奇。

叢林,在我的小說《大河盡頭》中不只是故事背景,同時也是全書的中心象徵、具體而微的小宇宙,甚至,在我心目中,它才是小說的真正主人翁呢。--李永平

《大河盡頭》上卷〈溯流〉只寫了一行人到卡布雅斯河中段的奇幻經歷,便足以懾人心魄。下卷〈山〉續寫主角少年永的朝山--峇都帝坂山旅程,遭遇驚險的生命中各種不凡的刻骨經驗。而在閱讀過程中,獨特的詞藻,雄渾、雷霆萬鈞、瞬息萬變……,都令人目眩神迷、驚呼連連。
《大河盡頭》(下卷)對歷史與文明的思索,對蠻荒世界的原生物種的描繪,還有對雨林環境的未來隱憂,以及對原住民們的風土文化的尊崇,……都是作者原始記憶中的原鄉物事。例如:原住民肯雅族的「帕兮喇咿」(遠行)老戰士警告,「在陰曆七月十五日登上峇都帝坂聖山,在大河上會出現畢生難忘的景象」;伊班人口中的:「英普獠・北奔吉」(長臂猿啼鳴的時刻),深藏一個美麗的密語;婆羅門鳶是大神辛格朗・房龍的御前鳥;在雨林暴雨山洪爆發後,不知自何處湧現流動在河面,大批不可思議的各類垃圾;在聖山峇都帝坂山腳下,五面殊異的湖泊,都各司其職……

名家推薦
描寫東南亞的華文文學再難找到這樣的場景,凸現文明與蠻荒,原鄉與異鄉,移民、殖民,與原住民間的衝擊,也因此,李永平為他「想像的鄉愁」搭出了華麗的舞台。-教授/王德威

身為馬華作家在台灣的開基先驅,作者持續為婆羅洲小說推陳出新。情欲與種族、神話與歷史在南洋雨林裏轇轕翻轉,虛實交織的敘述中映照殖民與後殖民勢力的橫暴。氣勢磅礡、視野恢宏,堪稱作者近年長篇小說中最平易近人的一部。-范銘如/政治大學台文所教授

我們不妨說,李永平將索多瑪場景從《海東青》的台北花花世界搬到《大河盡頭》的印尼熱帶雨林。到了成長小說《大河盡頭》,則換成三十八歲的克絲婷領航,帶領十五歲少年永通過成年儀式,跨越成長的門檻,透視人性、原初情慾與生命的意義。-中山大學外文系副教授/張錦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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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習年代(小).jpg

物種源始‧貝貝重生之學習年代

自然史.三部曲.第三部(上篇)

董啟章 / 作

2010.7.13 出版

 

學習何其多樣,除了通過讀書會進行思考訓練,人生本身就已經是一場永不終止的學習。 

這就是我們的學習年代! 

我的學習年代,就是學習了解他人的過程。言他最終也是言己。寫別人也是認識自己的必然途徑。 

 

董啟章,半世紀以來的香港文學奇才, 

各項文學大獎 好書獎得主, 

一部關於學習報告的小說,總結二十世紀偉大的知識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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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滸 小立體書.jpg

 

品人、讀心、諳處世!

看水滸好漢跌宕起伏的一生,想我們現實詭譎的應變處世之道!

江湖宵小,口蜜腹劍 

高衙內要占有林沖的老婆,是沒 有什麼好的辦法的。但是,不用擔心,有權力的地方,一定有小人。在高衙內算計霸占林沖老婆的過程中,兩個奸邪小人就起到了十分重要的作用。我們知道,小人總是聰明的,這兩個小人分別爲高衙內貢獻了兩條十分下流而惡毒的計策,使林沖一步一步走入深淵,家破人亡。

第一條計策是富安貢獻的。富安這樣的人實在可以用「人渣」這樣的詞來評價他。通過他對高衙內所說的話就可以看出,這是一個十分邪惡的人。是的,他邪惡、骯髒,但有智啊!我們知道,古代有些地位人家的婦女,往往是足不出戶的,像林沖娘子這樣,剛剛受過驚嚇和調戲,更不會隨便出來,這就使高衙內無法見到她,也就無法得逞其奸。怎麼辦呢?

針對這一情況,富安給高衙內獻上了一條計,我們可以把它稱之爲「瞞天過海」計再加「調虎離山」計。「瞞天過海」計是「三十六計」中的第一計,原文是這樣的:「備周則意怠,常見則不疑。陰在陽之內,不在陽之對。太陽,太陰。」意思是,自以爲防備周到,就會麻痹大意;情況很常見,就不會疑惑。陰謀就隱藏在公開的行動之中,與之一同進展,並不與公開的行動相對立。最公開的行動隱藏著最陰險的陰謀。

我們來看看富安的計謀。富安對衙內說:「你們高家門下知心腹的陸虞候陸謙,他和林沖最好。明日衙內躲在陸虞候樓上深閣,擺下些酒食,卻叫陸謙去請林沖出來吃酒。不過不是去陸謙家,而是把林沖帶到別處吃酒。小閒便去他家對林沖娘子說道:『你丈夫和陸謙吃酒,一時重氣,悶倒在樓上,教娘子快去看哩。』賺得她來到樓上。婦人家水性,見衙內這般風流人物,再著些甜話兒調和她,不由她不肯。小閒這一計如何?」

高衙內喝采道:「好條計!就今晚著人去喚陸虞候來吩咐了。」

我們看這條計,果然是好,而且完全符合「瞞天過海」計的基本要素。林沖自那日受氣後,不會再讓老婆出來,這樣的防備,當然不會出意外,這就叫做「備周則意怠」。陸謙是林沖的好朋友,讓陸謙去叫林沖吃酒,這叫「常見則不疑」,大搖大擺地請林沖出來吃酒,這就叫「太陽」,而裡面包含著極大的陰謀,這就叫「太陰」。利用林沖對陸謙的信任,光明正大地請他出來,然後騙姦他的老婆,這又是一招「調虎離山」!小人之心,太歹毒;小人之計,太陰損!

但是,這條計雖然是好,還有兩個問題。因爲,這條計涉及到對兩個人的品性判斷:陸謙和林沖娘子。

由此,第一個問題就是:既然陸謙是林沖的好朋友,他會配合他們,一起陷害林沖嗎?實際上,這條計的最高明之處,正在這個地方。簡單地說吧,這條計最高明的地方還不是上面所說的那些陷阱的巧妙設計等,而在於對醜惡人性的準確把握和充分利用。

因爲,這條計能否得以實施,關鍵的人物是陸謙,而陸謙則偏偏是林沖的好朋友。實際上,富安與高衙內在這裡碰到了一個兩難選擇:不用陸謙,騙不出林沖;用陸謙,則陸謙是林沖多年的好朋友,很可能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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