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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京島》
桐野夏生Kirino Natsuo

2010.5.18出版

無人島不可怕。 

可怕的是,當人踏上了那座島。 

311女落難無人島,小小荒島上,欲望與恐懼,希望與絕望,各種情緒無限放大。 

面臨殘酷的生存戰爭,誰還能堅守文明與道德的界線? 

 

四十六歲的清子與丈夫隆在環遊世界的旅途中,不幸遭逢海難,漂流到太平洋上的無人小島。三個月後,二十三名日本年輕人也漂流到島上,落難者將小島命名為「東京島」。三年後,十一名遭流放的香港人上了岸。與消極等待救援的「東京人」相比,香港人強悍、野心勃勃。隨著雙方對立的明朗化,島上脆弱的平衡也岌岌可危,而紛爭的導火線,便是唯一的女人清子……

 

繼名作《異常》改編自真實事件,本作故事設定亦讓人聯想一九五年震驚日本的「安納漢島(Anatahan)女王蜂事件」。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日本人311受困菲律賓與台灣之間的太平洋小島,六年期間男人為了爭奪唯一的女性引發數次武力衝突,犧牲者超過十人以上。

桐野夏生發揮作家的想像力,描寫人受困在荒島、在不平衡的男女比例的重壓下,內心的恐慌與扭曲,以及女性在男性多數的社會中遭受的迫害與應運而生的反擊。

 

落難無人島的可怕,不是飲水食糧的匱乏,不是毒蛇猛獸、狂風暴雨。 

而是被迫面對自己內心的寂寞、私欲,與瘋狂! 

黑暗女王桐野夏生,又一挑戰人性黑暗面的爭議話題作、成人版《蒼蠅王》 

飽嘗人性黑暗顫慄的閱讀體驗,你敢嘗試嗎? 

 

獲第44屆谷崎潤一郎奬。

2009年改拍成電影,預計於2010年夏天上映。導演:筱崎誠,主演:木村多江、窪塚洋介、福士誠治等人。電影正式網站:http://tokyo-jima.gaga.ne.jp/

【作者簡介】
桐野夏生(
Kirino Natsuo

1951 生於日本石川縣金澤市。

1993年《濡濕面頰的雨》獲得第39屆江戶川亂步獎。本作為日本女性冷硬派小說之濫觴。

1998年《OUT主婦殺人事件》獲得第51屆日本推理作家協會獎。

1999年《柔嫩的臉頰》獲得第121屆直木獎

2003年《異常》獲得第31屆泉鏡花文學獎 

2004年《殘虐記》獲得第17屆柴田鍊三郎獎OUT主婦殺人事件》入圍美國愛倫坡獎最佳小說獎。

2005年《燃燒的靈魂》獲得第5屆婦人公論文藝獎。

2008年《東京島》獲得第44屆谷崎潤一郎奬。

2009年《女神記》獲得第19屆紫式部文學獎。

其他尚有《玉蘭》、《真實世界》、《對不起,媽媽!》、《IN》等作品。


【精采內容搶先看】

第一部

東京島

抽籤遴選丈夫的儀式將在「皇居」舉行。清子較往常早起,下到「御台場」海邊。覆滿黑色小石子的海口,怎麼看都覺得死氣沉沉,一點兒也感受不到南洋風情。海岸兩端在凸出的大岩塊包夾之下,壓迫感十足。海水看似堆疊而上,整片大海彷佛成了阻塞出口的一面牆。這樣的景色益發喚起受困小島的禁錮感,所以清子始終難以對這片海灘產生好感。五年前,清子和丈夫隆從嚴重毀損的遊艇逃脫,費盡千辛萬苦終於游到這片海岸。當時在狂風暴雨中看見島影,曾經難掩喜悅,欣喜若狂;如今卻因為無法離開小島,只能日復一日過著望海的日子。

清子褪下早已殘破不堪的黑洋裝,裸身浸泡在海水中。海底凹陷的窟窿比比皆是,一定要小心謹慎。腳踏小石子,在波浪蕩漾中,清子捧起微溫的海水洗臉。「今天我可是主角,要打扮漂亮點。」她嘴裡喃喃自語,不經意流露出得意的笑容。不論何時何地,清子永遠是主角。小島上,無人不凝視清子,無人不費盡心思討她歡心,無人不為了她爭風吃醋。其也必然,因為在島上三十二個住民中,就只有清子一個女人。清子以手指梳理糾結纏繞的髮絲,隨手撈起漂浮在水波間馬尾狀的海藻,將散髮紮結成束。清子今年已經四十六歲,但是除了髮絲略薄,並不見老態。一想起為了爭奪自己而反覆爆發的拚死決鬥,清子臉上又浮現笑意。或死,或傷。世上又有幾個女人能讓男人如此這般爭風吃醋?

清子和隆兩夫妻漂流到這荒島三個月後,二十三名年輕日本人也跟著漂流到這座小島來。全數都是男人。他們是住在東京都周邊的「飛特族」,受雇前往與那國島研究野生馬生態,平日得搜集馬糞並磨碎,尋找糞中的寄生蟲卵。他們嫌工作辛苦、骯髒、惡臭、薪水低,一氣之下企圖搭乘無異於報廢船隻的老舊漁船逃跑,不料卻遭遇颱風,漂泊海上,歷盡千辛萬苦好不容易才漂抵小島。他們棄船游上岸的那個夜晚,隆和清子不眠不休地援救他們。島上夥伴變多固然令人開心,然而事實上也不過多了一群坐困愁城的傢伙,眾人甚至連小島的名稱、是哪一國的領土都不知道。而且,始終不見有人前來救援。

曾幾何時,年輕人把這座島稱為「東京」。隆嗤之以鼻,認為只是年輕人的思鄉之情,清子卻覺得他們一定是認為既然回不去、還不如把小島當成東京,快活地活下去。清子自己也有此覺悟。

清子回頭流覽島景。「東京」島上只見茂密的翠綠,不見一座高山。根據曾經勘查島嶼的隆的說法,小島成破碎的腎臟形狀,縱長約七公里,橫寬約四公里左右。島上非但沒有毒蛇或山貓等危險動物棲息,還能採集到豐富的野生香蕉和芋頭,加上結實纍纍的椰子樹,食物無虞。除去是孤立無援的無人島這一點,此處倒也不失為樂園。

清子察覺身後動靜,回過頭去,只見背後站著三個「香港人」。三人臉上掛著輕蔑的微笑,眺望清子的裸體。雖然很面熟,清子並不知道他們的名字。一個是小腹凸出的中年人,另外兩個是蓄著黑色山羊鬍鬚的年輕人。其中那個缺了牙齒的年輕人朝著清子,雙手比了個「肥女人」的手勢。清子氣得別過臉去。不知什麼緣故,清子竟是島上最胖的一個。她不清楚為什麼貧苦困頓的生活竟造就如此肥胖的自己。布滿脂肪的富態身軀似乎證實自己很適應島上的生活──就是這一點令清子難以接受。「吸收太多男人的精氣才變胖的吧!」貧嘴的渡邊曾經這麼冷嘲熱諷。由於渡邊總是獨善其身,不願和大家分工合作,彆扭執拗的個性又惹人嫌,因此大夥兒趕他到小島另一側那個通稱「東海村」的海濱去了。

之所以稱為「東海村」,起因於橫倒散落在那側海岸為數眾多的謎樣大桶子。那些牢固的大桶子以看似鋁鐵的晦暗無光澤金屬鑄造而成,蓋子漆成黃色緊密彌封,數十個外形相似的大鋁桶就這麼任意棄置在海灘上。曾有好事者想打開一探究竟,但有人懷疑桶內裝有放射性廢棄物,於是眾人心生恐懼,沒人願意靠近那片海灘。從此以後,大家便習慣稱呼堆放大鋁桶的海灘為「東海村」。有別於布滿黑色小石子的「御台場」,「東海村」是個白色沙灘綿延不絕的美麗海濱,鋁桶棄置於此實在非常煞風景。  然而既然有放射性廢棄物一說,大夥兒也只能逃之夭夭了。聽說久違的渡邊出現在「池袋」部落時,不但頭髮掉得光禿禿的,牙齒也脫落不少。這下謠言更是滿天飛,幾乎再也無人敢靠近「東海村」。

「東海村」的大鋁桶同時帶給島上的居民希望和絕望。絕望的是,既然這裡是放射性廢棄物處置場,自然無人敢靠近小島;不過相對的,卻也帶來可能有人再次前來丟棄放射性廢棄物的希望。然而,丟棄危險廢棄物的船隻始終沒有出現,反倒是一群中國人上了小島。

三年前的某個清晨,島民風聞有船靠近「御台場」,一窩蜂衝到海邊。只見一艘黑色船隻停泊在淺海上。望見夢寐以求的船,大夥兒聲嘶力竭,揮手吶喊,甚至脫下T恤綁在棍棒上死命揮舞。沒多久,只見黃色橡皮艇從船舷側邊降落到海面。有人虛脫似地哭泣,有人急忙撿拾島上的小石頭塞進口袋充當紀念,也有人興奮過度而來回走個不停。海灘上,人人心旌搖曳,騷動不止。可是,原以為前來救援島上居民的橡皮艇卻不是艘空船,船上除了手執來福槍的男人,還可見十個蓬頭垢面的黑色腦袋。他們莫不垂頭喪氣,彷若罪犯。這些人遭到持槍男子的威脅,一個個被迫離開橡皮艇,登上小島,之後,淨空的橡皮艇竟又回航駛向大船。眼睜睜看著這一幕的島民不一會兒全發狂似地厲聲嚎叫:「救救我們!我們是日本人。不救我們也沒關係,拜託告訴其他人我們困在這裡!」只可惜大船頭也不回地駛離海灣。

留在海灘上的那群男人清一色穿著簡單的短褲和汗衫,沒有任何行囊。他們一臉失落,冷眼望著哀號痛哭的日本人,木然呆坐在沙灘上,時而嘆息,時而和同伴交頭接耳,甚至還有人就這麼橫躺在沙灘上。

暱稱為「頭頭」的前飆車族青年向那群人攀談,但言語不通。「看來是中國人。」日本人彼此竊竊私語。一看到「頭頭」在沙地上用木棒寫:「中國人?」那群人便不約而同地一致頷首稱是。接著「頭頭」又寫:「何島?」這時其中一個年約四十來歲、看似最年長的男人伸手搶過木棒,寫下「被扔了」幾個大字。和「頭頭」鬼畫符似的字跡相比,男人的運筆蒼勁有力,只可惜日本人還是看不懂。後來才知道,他們在偷渡前往日本的途中,因與人蛇集團發生金錢糾紛,遭人棄置在這孤島上。

「完了!完了!這裡是垃圾場!」

不住搔頭怒叱的是個叫做「美雪」的男人。他的女友名叫美雪,又動不動愛喧嚷聲張,大家就以此稱呼他。「美雪」當晚平靜地失去求生的意志。他向同伴道別後,便全身赤裸、啪啪啪地游向海灣,消失了蹤影。

這群中國人的到來沒能讓日本人更加團結,也沒帶來任何好事。「被遺棄在島上的一定都是人渣」,日本人對這群中國人的蔑視來自他們的妄自尊大,畢竟他們可是在暴風雨中憑藉自己的力量登陸的。然而,在如今進退無路的處境下,這種自尊心根本不值得一提。在無人島胼手胝足努力求生的現實也讓他們沒有多餘氣力和心思去認識不同的文化。此後,大夥兒稱日本人居住的島嶼西側(凹陷的一側)為「東京」;包含「東海村」在內、中國人聚集的東側,稱為「香港」;位於腎形島嶼下方的「御台場」則是雙方共用的港口。當然,實際上並沒有船隻入港,也沒有出航的船。

那些「香港人」彷佛老住戶似的,三兩下就習慣島上生活。他們隨地便溺,任意丟棄垃圾,粗鄙低俗得很。由於全是粗漢,他們毫不避諱地赤身裸體過生活,像極了和叢林景觀融為一體的野生動物。不過,他們擁有「東京人」難以望其項背的求生能力。固然兩方皆把老鼠和蜥蜴肉當成珍貴的蛋白質來源,可是與抓到獵物便立刻吃掉的「東京人」不同,香港人費盡心思圈養繁殖活捉的獵物,捕捉到小魚便抹上海水曬成魚乾,或當成乾貨,或磨碎用來熬湯,巧心變化出各種食用方式。「香港」村子裡經常飄散令人垂涎的香味,瀰漫悠閒氣氛,令人忘卻身處在無人島上。不止如此,甚至還帶著些許享樂的氣氛。聽說他們運用不知如何到手的野生大蒜和辣椒烹調食物,找尋食材的能力出類拔萃。

某日,清子親眼看到他們搬運一個閃閃發光的中式炒鍋。清子比手畫腳問他們鍋子從何來,他們說是剝下「東海村」的大鐵桶蓋子打製成的。「折騰了好久才打開兩層重疊的緊密蓋子。有兩個人的指甲硬生生掀起,手肘也扭傷了。」他們誇張地擺動身軀、揮舞雙手說明。清子本想告訴他們放射線有多危險,最後還是嫌麻煩而作罷。她心想既然這些「香港人」沒死,大概沒什麼問題吧。

「搞不好他們有辦法製作武器哩!」「頭頭」曾不安地這麼說,使得「東京」蔓延著一股聽天由命的自暴自棄,擔心總有一天「香港人」攻打過來,自己被俘後只能任其使喚。儘管大家心中惴惴不安,卻又斷定這是誰也無能為力的事。這就是「東京人」的弱點。即便心中想群起對抗,卻遲遲未能見諸行動,或許以「不知所措」來形容更貼切吧。相比之下,「香港人」聽命於一個姓楊的領袖。這十一個男人可說是以「楊」為首、以活命為目標的軍隊。「楊」年紀大約三十多歲,眼神銳利,顎頰凹陷,臉色很難看,經常怒目橫眉高聲怒叱。

「東京人」裡沒有一個像楊一樣強而有力的領袖人物。自稱前飆車族老大的二十六歲「頭頭」和曾在補習班教書的三十歲「老俺」,勉強可視為「東京人」的代表,可是兩人都不是領袖的料。「頭頭」只會拉高嗓門,虛張聲勢;「頭頭」這個綽號也只是因為他的大腦袋和瘦弱的身軀相比顯得突兀的特徵而來。身為調停仲裁和事佬的老俺雖然深得大夥兒信賴,可是生性不喜爭執,對於今後該如何在島上生活也提不出具體的計畫和願景。

相對於十一個「香港人」自始至終過著共同生活的形態,「東京人」則選擇與處得來的人過日子。他們組成小團體,形成名為「池袋」、「補習班」、「澀谷」等小部落,各自安靜過活。「東京人」唯一引以為傲的,就是成員中有個半老徐娘。清子的存在的確引人注目,「香港人」無一不眼巴巴盯著清子,還送她食物,希望引誘她到己方的村落。另一方面,在清子眼中,其實不論「香港」或「東京」,中年或年少,除了自己以外的島民全是名為「男人」的族群,獨獨自己是女人。儘管可能成為雙方衝突的導火線,她自認能逃過慘遭殺害的命運。因為清子是這個東京島上的齋飯。這些男人之所以能在島上生活,忽視無人島上生態的不平衡,全托清子和他們在一起之賜。毋庸置疑,他們必然會對她備加呵護。……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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