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曾經養過寵物嗎?曾經和寵物分離過嗎?你的寵物像你嗎?或是你的分身?
« 黃愛真(教育部閱讀推手、高雄市立一甲國中閱讀教師)
因為戰爭,十二歲的彼得和他的狐狸寵物佩克斯被迫分離,狐狸野放,彼得被送到爺爺家,但因為一隻小野兔被土狼咬死的回憶,彼得決定尋找他的寵物,不被土狼或野放傷害,這是彼得對佩克斯的責任。然而離開爺爺家走三百英哩路尋找佩克斯,得經歷相當多波折。這些波折,牽引出彼得、佩克斯、協助彼得的佛拉、協助佩克斯的其他狐狸等各自的創傷與拉出這些創傷的符號─戰爭。數週後雖然彼得與佩克斯相遇,佩克斯卻已經不是當初完全馴服的寵物。被戰爭環境鍛鍊、能夠在自然自行捕獲獵物、擁有想要守護狐狸姊弟的佩克斯,會如何選擇呢?回到人類家庭吃著飼料、享受充滿關愛的馴服生活,或繼續打獵生食、與同類一起野放?如果你是佩克斯,或你擁有半野化半馴服如狐狸一般的寵物,你的選擇會是什麼?
接下來,筆者想就幾個方面,提出觀看這本小說可能的角度︰
彼得、寵物與創傷
彼得七歲大時,母親車禍死亡,母親死亡前彼得因為做錯事,媽媽處罰他不帶他出門。心理師點出彼得在母親死亡後不說話症候的關鍵,在於彼得的憤怒無法表達。隨後,彼得在住家附近發現了一隻被車撞死的狐狸及狐狸窩,數隻小狐狸裡面只剩下一隻仍然存活,這隻和彼得同病相憐的狐狸佩克斯因此成了彼得的寵物。兩者形影不離,並且彼得總覺得兩人心靈相通,「他不僅知道他的狐狸是甚麼感覺,實際上根本是自己感覺到那些事」。你就是我,我也就是你。彼得與佩克斯「融合在一起了」。
媽媽死亡後,彼得內在的愧疚、氣憤、無力感,透過與佩克斯命運的重疊,豢養佩克斯成為一種彼得對母親死亡的內在補償。彼得因此與佩克斯生命與共,無法分離;對於佩克斯而言,彼得成為家人、拯救他免於其他兄弟姊妹般挨餓凍死的恩人。佩克斯失去家人又從彼得處得到新的家人,置換與銜接了佩克斯對親情與生命的延續。
故事最後當彼得找到佩克斯,佩克斯雖然不捨,在自然成功生活的經驗塑造了佩克斯仍然選擇同類,再度置換新的歸屬,選擇了狐狸家人與野外生活。彼得與佩克斯從「融合在一起」到各自成為獨立個體,代表了兩者脫離依附的獨立與成長。
戰爭與佛拉
彼得父親自願參戰與女性逃兵佛拉,顯然是一組參照,對比出差異︰抵抗戰爭的創傷、男性視戰爭為一種遊戲的浪漫想法、山林自然(戰爭空間)性質的改變,從而使得主要人物如彼得、佛拉、佩克斯原有位置轉換等。
彼得在爺爺家中看到爸爸小時候的玩具錫盒內,超過上百「黯淡橄欖綠」的小型戰士兵玩具。是爸爸兒時珍藏的遊戲。
戰爭遊戲即使「黯淡」,相對於父親自願參戰埋藏管線與地雷,佛拉則是從救人的醫師轉而成為戰爭中的殺手,並因此內疚、壓力過大逃離戰爭並產生戰爭後的PTSD「創傷後壓力症候群」。佛拉隱居在無人居住的山林雕刻、將單腳義肢換成沉重的木頭、把「陽光牌」盒子內裝載的理想封存、生活在對陌生死者的哀悼與揣測。這一連串自虐與封閉在自我幻想的生活,成為佛拉對死者日復一日的哀悼儀式。
彼得因為腳部受傷而闖進佛拉的倉庫。佛拉從簡陋材料的自然療法後開始兩人的共同生活。彼得離開前為佛拉雕刻的木偶舉行了一場偶劇演出,呈現佛拉用自我傷害來贖罪的故事,以佛拉之外的視角展演了佛拉的生活,引起佛拉深思。
即將離開的彼得希望佛拉走出戰爭下自我懲罰式的贖罪方式,將雕刻技能回饋村莊,並透過外界接觸解除佛拉禁閉狀態,讓佛拉對自己成為老師的理想有機會發揮。佛拉醫治彼得受傷的身體,彼得則透過對佛拉的幫助而成長。然後繼續尋找佩克斯的旅程。
二元對立的消解-
多個故事交織在戰爭這個中介的時間與空間,所有人與人、人與寵物的關係都重新被整理,包括有血緣與沒有血緣的家人、幫助與被幫助者、救人與殺人者、馴服與野生的「寵物」、佛拉雕刻的死的與活起來的木偶等等,打破了原來清晰的二元位置,甚至重新置換他們原來的意義。舉其中一例說明如后。
彼得爺爺自傲於爺爺、兒子、孫子彼得三代男性如同蘋果樹般盤根錯節的纏繞關係,認為同一個血緣下的家人如同蘋果樹上的蘋果,「從樹上掉下來都不會掉得太遠」;然而彼得離開了爺爺家、不認同自願參戰的父親,血緣上的家庭關係不如佛拉在彼得離開時提到的「這個男孩是我的家人」,「小子......我會把走廊的門開著」,情感依附上的家人。血緣家人與非血緣家人關係因此被消解,而有了模糊空間與重新解讀的可能。
此外,「走廊」這個詞分別用在故事中的兩次分離︰佛拉與彼得、彼得與佩克斯。佛拉知道彼得離開後,與她分屬兩種生活世界,如同「走廊」分隔了外界與內在家屋,但是「走廊」同時也是進入家屋的必要通道。彼得與佩克斯再見面時,佩克斯做了離去的選擇,彼得再次對佩克斯使用這句話,似乎告訴佩克斯,他了解他們將生活在分屬人類與動物界的不同生活,但他敞開進入人類家屋的通道,仍然將佩克斯視為家人,殷殷期待。
封面圖像與文字故事
封面圖像由國際知名插畫家雍‧卡拉森繪圖,封面灰暗的天空下仍可以見到遠方的太陽,似乎暗示戰爭故事烏煙瘴氣氛圍中仍帶著希望。此外,主角狐狸佩克斯以近景姿態背對讀者,尾巴與毛髮下垂,毫無警戒,讀者與佩克斯間迫近的距離,顯示了讀者與佩克斯的親近關係,甚至於和佩克斯角色縫合,若依故事內容來看,這縫合的讀者身分可能就是與佩克斯親近且合一的彼得,也就是說,畫面外的讀者似乎化身為彼得,站在佩克斯身後,與佩克斯共同經歷戰爭的可見與不可見──在眺望前方一望無際平靜的原野中,暗藏著戰爭的各種管線與地雷,與看不見的創傷、療癒、內在改變。
圖像呼應書籍內頁的第一句文字︰事情沒有在這裡發生,不代表它沒有發生。而自我的追尋,也在移動背後的不可見中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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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得與他的寶貝》莎拉‧潘尼帕克/著 雍‧卡拉森/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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